燕市歌

踏雪抱琴梅屿晓,典衣沽酒柳桥春

命中注定的相见

  warning:策权的大白话造谣文学,放飞自我产物,连野史都算不上,没有半句真话。

  是造谣,但历史同人,非演义向。提到的人物还有袁术女袁夫人及孙坚第三子孙翊(此处偏向于他是后来改名故而家人理当沿用旧称孙俨)

  清水有刀,可以快跑。

  

  summary:如题,寿春宴上的一场会面及其前后发生的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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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烈帝后最开始的时候感情并不算好。

  诸君,先莫急着辟谣。且看二位子息:长子与次子之间差了七年,中间却有两个女儿,全是姬妾所出。何况这本来在这地界也称不上什么秘密,吴后当初嫁与武烈本非门户相当,两家一个求地位,一个求平安,故而方趁燕尔生下了长子后很是冷落了一段时间。


  大公子小时候与母亲生得很像,却自幼被破虏带在身边于衙里军中长大,记事开蒙后就很少见到母亲。或许是夫人管不了,抑或就是不想管,于是母子之间偶尔欢聚也并不多亲近。后来他略微懂了点事,耳濡目染的,就对母亲族中世家那一套不甚以为意。只是忘了从何时起父母间竟忽然冰释前嫌,就仿佛他们是初次相识一般,居然莫名就如胶似漆起来,接二连三地生了一个又一个。

  生老二的时候,家里已经发达了,吃穿用度都是一郡之守的规制,而其长子在衙中一众子弟里也算得上众星捧月。不过他原先与两个妹妹并不亲密, 一直以来就没什么做兄长的自觉。可是这时听到母亲对父亲谈论起关于那个孩子的梦,再联想到他们先前常常谈起母亲怀着自己时的故事,就隐约感觉似乎有些亲近。

  后来他站在产房外,看妹妹们安抚着慌到一直来回踱步的父亲,嗅着空气里弥漫出的血腥气,暗自祈祷着随便哪路神仙,只希望这个孩子可以平安来到世上,与母亲一起永远都不要离开他。

  把我的一切都给那孩子吧,平安,健康,福乐,什么都可以。让他放心来到这个世界上,告诉他我不会跟他争抢任何东西,只是不要让我失去母亲和弟妹。

  稳婆高呼着母子平安前来报喜的时候他总算松了一口气,反应过来再看,原来手心都要被自己掐青了。

  


  那孩子果然很不一样,他想着,一双很特别的眼睛,居然是翠绿色的。也果然和他有缘,一见了兄长就不再哭闹,就这么笑起来,扑闪着眼睛不一会安静睡了过去。小婴儿趴在臂上的触感像只小猫,一呼一吸间带着些柔软的温度,却感觉不到多少重量,像是风一来就会被吹走。

  可是后来还没过几年好日子,天下便要大乱了。老二之后又生了老三老四,全是母亲自己养着。而他还是待在父亲军中,一年到头总是与家人聚少离多,并没有发展出什么特别的感情。

  忘了哪年回家时还是母亲说给他听,老三很崇拜你,说是要和兄长成为一样的英雄。阿俨很傲然地看着他,几乎当场就要给他拿树枝来一段耍刀弄枪。老二就在旁边看着他们吵闹,笑意盈盈的,却恪守着那些规矩不肯插话。他当时心下其实有些不喜,觉得母亲未免有些太娇惯孩子,倒也顾及着孝道并没有立即说出口。

  四个孩子中只有老二是母亲一手要求着长大的,即使加上后来晚生的嫡亲妹妹,家里也再找不出第二个性子与她如出一辙的娃娃。其实小时候在长沙的时候也是有过亲近的日子,那孩子很伶俐,从小就知道讨人欢心,父亲的属官都对他难免很是在意。而他也还没到要压着性子刻苦读书的年纪,几乎要什么就会有什么,大家都宠着他——反正也就那么几年,横竖总共只有那么几年。

  那时候他作为兄长一直苦于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去讨人欢心,中秋夜里就一边赏月一边抱着迷迷糊糊的小孩问着逗弄。小孩被他烦得厉害,抬手指天说我要月亮。而他被这话激得一愣神,不妨对方就这么安然睡去了。

  是啊,反正也就那么几年,现在想来居然还嫌太短了,再往后世道越发不堪,小妹自睁眼就只识得舞刀弄剑,纵然想要过回以前的日子,也再不能得了。

  父亲的死对他们而言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那时他自己才十九岁,母亲终究是女子难以主事,而弟妹们就更小,纵然还有族中兄弟叔侄互相帮扶,日子不至于过得太艰难,却也一时算得上一落千丈。他为此深恨袁公路,还有那些往日与父母宗族往来甚密的豪绅,一夕改换,居然连人都不肯再见。

  诚然,这等乱世,还能有口粮食果腹,还能有把刀剑护身,还不曾被人如蝼蚁般随意踩死,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可他还是会想,估计很多从早些年的幻梦中掉出来的人都会忍不住想,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原先所期许的未来也不是这样子的。要让数代以来的文治武功崩坏在我们手上,要让我们的子弟从此以为这乱世便是常态么?谁愿意担,又有谁担得起这样的罪责。

  

  

  等他做好离家征战的准备时,才发现几个弟弟都已经到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年纪。阿俨长得很高,确实也哪哪都像自己,年纪虽小武艺却已经足够在战场上活命。他心里欢喜,就跟公路说情带走了三弟,所幸那人向来想不长远,并不多做为难。或许也是因为母亲和其他孩子们都还要留在寿春,于是也不怎么担心。

  四弟年纪小身体也弱,父亲在的时候就叫医生来看过,却都是摇摇头,只说恐怕活不到建功立业的时候。他心里痛惜,却也对这等天意十分无可奈何。而对二弟,这时候他心里的不满确实是达到了顶峰。

  他知道母亲怎么想,也知道父亲若还在世他们几个将来的打算。可到底今时不同往日,纵来日凭文学得了推举又如何,是要去给人家抄书过活,还是准备一辈子在袁氏手下当个不痛不痒的谋士。可这些话他都不好对母亲当面顶嘴,于是皱着眉看了看人,不想那孩子却仿佛洞悉了他的想法一般只是看着他笑,很乖巧的模样。

  他有些意外,望着那双翠色的瞳子最终还是心软了,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或许就是永别了也说不定。战场上刀枪无眼,乱世一切都是瞬息万变。那孩子性格还算讨喜,或许在袁氏身边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再往后就真的是很多年以后了,他委托发小偷偷接回了母亲和妹妹们。四弟也跟着他们一起来,带来了袁氏阴有自立之心的消息,唯独二弟还脱不开身,依旧留在寿春陪那人周旋。那会他们的族兄弟也都已经跑得七七八八,剩下几个回不来的,都很快死得莫名其妙。

  他很犹豫,按理说到这时候留出几个弃子也不足为奇,谁也不会因此怪罪于他,包括一直不怎么看好他行事作风的母亲。可他只是在心里纠结了一会儿二弟此时回来是否对他有利,却忽而被那些幼时的梦与故事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于是他还是亲自回寿春看了一趟。袁公路已经不太遮掩自己的野心了,公然在淮泗起了宫室,宴席间布置奢华得仿似那个被扣下后一直神神叨叨的太傅马日磾口中念着未被烧毁的长安宫殿。可先前见了一墙之隔呼号于路的百姓,他在这等喧闹席间便总觉得气闷。出来透气时却见庭院里也是立着面极宽阔带着流彩色调金玉琉璃的屏风,于是洗漱一番嗤笑着也就过去照影整理仪容。

  屏风映出来的人影较之铜镜还是显得妖异而扭曲,与他的样子既相似有有许多的不同。可当他抬手去整衣领的时候却见那倒影不曾动作,一时还以为喝醉了或是白日见鬼,拔出腰间的空剑鞘就要这么扔过去。可对面也是突然吓了一跳,竟这么与他反方向跳去,迟疑了片刻又与他一同走向屏风的边缘。

  却实实在在是个活生生的人,身量容貌与他生得有八九分相似,只是衣服细节不太相同。等到流彩消失,天光就这么从头顶照下来打在二人中间,映亮了一双熟悉的翠绿眼瞳。

  对方从小眉眼更像父亲些,分离时气度却还是与母亲如出一辙,如今怡然自傲的模样已经跟他不差多少。头发还不能束冠,但黑沉沉发丝上闪着银蓝绸缎般的冷光,间又饰着不少零碎的珠玉琳琅,配春衫鲜亮正好衬出少年的意气风发。他二人互相看着几乎就此楞了神,直到女子惊讶的声音自对方身后发出,你们怎么在这里,倒是叫我一番好找,父亲正要叫你们过去呢。

  他看着那女孩扯着对方衣袖将人拉走,脚步很是机械地跟了上去,许久才恍然过来,脑中又开始胡思乱想着:这便是袁氏的女儿了,其幼子袁燿尚在襁褓,如今能拿出手的也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总听他们说日月不能同天,我却以为你不会来了。那孩子突然转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声音里虽是自嘲但也难掩欢欣,身量已经差不多少时一双岫玉就这样近在眼前,带着一如往昔的笑意:阿兄,好久不见。

  那我不来,你原本打算怎么办?他佯作叹了口气,好像受了委屈的倒是自己一般。

  不知道,应该死不了。他们已经偷偷落后于女孩很远,说话也就大胆起来。那人就这么看着他,眼睛还是那副仿佛很容易将人看透的样子:但是你来了,我就跟你走。

  愿听凭差遣。

  

  那孩子眼里闪着光。虽则刻意压制了不少,然而那样一双瞳子根本藏不住那些溢彩流光。其实不太好看懂,他也是要到很久之后才知道对方过得并没有他当日看到的那样好,以至于确确实实地暗自存了死志。或许这般说还不足够贴切,那孩子当时以为自己一定会死。

  袁氏的那位女公子,其实傻得和她父亲如出一辙,性子也软,是并不能决定什么的。

  他说他计划过自己的结局,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谁也不会怪罪,只是会觉得有点可惜。

  有点可惜,却也不多。那时候他们都见惯了惊才绝艳之人早早去世,或死于战乱,或死于瘟疫。战乱是原本不该发生的战乱,瘟疫更是只伴随那些战乱而生。他们算什么呢?有些人死得远比他们可惜多了,可是到头来他们还是死了。

  然而唯一的异数是,他来了。

  

  他本不该来,对方对这一点比他还要深信不疑。无论是因为现实上的考虑,他回来则势必在一些事情上要向袁氏让步,还是为着挑拨离间者对于他二人间那些早年传为美谈的谶纬妄自揣测,或者仅仅因为自己不像兄长让他感到不喜了——天知道对方那会儿听了多少这样的流言才能生出死意,可他终究却来了。

  非独只他一人记得年少时那些为数不多的幻梦,那孩子其实打小记东西记得比他清楚。一直想要重建秩序回到过去的愿望或许比他还强些,那些日子何其之短啊,他们甚至都还没来得及长大。

  而那人比他更多了一层。他那时候常常想起阿俨和小妹看着自己的眼神,于他们而言自己绝对是足够惊才绝艳堪为榜样的兄长。那孩子其实小时候也没这样看过他,可是比之他们都还要不一样些。

  

  

  你在这世上最近的血亲,骨中的骨,肉中的肉。

  何况他还那般优秀。你小时候是完全敬仰且信任着他长大的呀,你看着他,心安理得的得以按部就班过好自己的每一个年岁。他告诉了你每一年可以成为什么样子,无需着急忙慌,因为都有人打了样,你只是追着他的脚步,就一定差不到哪里去。

  我不像你,是因为我一直自认比不过你。如果我完全循着你的脚步,你还会多看我一眼么?而且这样也会比较容易帮到你。

  所以不要离开我。

  

  他听到这番独白已经是在病榻之上了。头脑昏昏沉沉,对方又哭得断断续续。他听不太真切,可是佩完印绶,想要抬起手摸摸那人的头,也是再不能够了。

  他从来没觉得这般无力过,几乎一闭眼就要睡入黑沉。其实死也没什么好怕的,只是像疲惫到了极点后安稳睡着了一样,唯一憾事是死得有些不是时候。他忽然就很想道歉,不光为着在最不合时宜是时候将家人独留于世,也为了没能听母亲的暂缓些行事作风。

  他那时候与母亲吵架,与那孩子也吵。他几乎有些看不起他们了,而母亲只是妇人并不能怎么样,那孩子却与士族与巫祝都多有交接,带偏了清议的风评,处处要去抢他的名头。甚至于,他烦躁到了极点时想过当初是否就不该带他回来。

  他们吵得真的很厉害。甚至于出猎之前那孩子在跟他怄气,要等他道歉,然后才肯像从前,像小时候一样继续爱他。他知道那原本会发生的,他不常道歉,可是那孩子气消了还是会告诉他他爱他。

  他的眼前已经不住地流转走马灯了。可这时候他又想起了那句“听凭差遣”。也是到很多年之后,也就是直到现在,他才看清这句话未言的部分恐怕还有“纵与天下为敌,也当至死方休”。那孩子眼里除了悲伤还有恨,痴狂得有些刻骨,唯独还有些幼稚地似乎相信他还能转危为安补上那些遗憾。

  可惜,不能够了。

  

  他想说你不要恨,也不要往深处追究。他们不一定会放过阿俨,但还是可以放过你的。可他都说不出来了,也知道就算说了对方也不会听他的。于是只是最后望了人一眼,心里暗自祈祷着那孩子可以玩过这些人。

  汉室自光武以来二百余年的蠹虫,明明该死的是他们。

  人生怎么会这么短呢。他还这样年轻,这样才华横溢。然而还没来得及手刃仇敌,还没来得及建功立业,还没来得及好好爱他应该爱的人。以前仗着年轻总想着来日方长,可偏偏怎么是他,再也没有来日了呢。

  那么把我的一切都给他吧,那些功业,名声,乃至于没用完的气运与寿数。月落日升,他会长命百岁,直至无疾而终。

  其实无论是什么样的结局都好,但是不要再让我们的母亲失去儿子,不要再让我们的弟妹失去兄长。

  若真有来世,只盼着能不要再生在乱世,只要能与家人们都在一处,斗鸡走马也是就此过完一生,哪怕他天地兴亡两相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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